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繩越.第二學期(下)

「媽,我頭先撞到個朋友,想一齊食飯,今晚會遲啲返屋企。」 「係咪女仔呀?」電話另一邊嘅語音笑住講,「記住唔好太夜返屋企。」 我答咗「知道」後收咗線,結城老師就遞咗個餐牌過嚟,一睇先知呢間餐廳嘅嘢食幾貴,立即諗到自己嘅零用錢夠唔夠。 「放心,老師請你。」佢好似睇穿我嘅心思,「無理由要一個無收入嘅學生食咁貴嘅晚飯。」 「唔……唔使嘞……我俾得起嘅……」作為男生,覺得無論對方係邊個,都應該要表示大方。 「噗哧!」老師忽然掩嘴一笑,「你只係十六歲,未需要扮老成大體,但我相信你會知分寸,唔會叫過量或過貴嘅嘢食嘅。」 「當……當然唔會。」 「唔介意我飲酒嘛?」 「唔介意……平時老師會飲酒?」 「本身唔係成日飲,只係今晚有酒癮。」 「唔搵朋友陪你?」 「我呢個年紀,身邊嘅朋友都結晒婚或有男朋友,唔想打擾佢哋。」 「所以你搵… …牛郎?」 結城老師靜咗一陣,未開口答我前被走過嚟嘅侍應搶先開口。我哋只好轉換話題,點好自己想食嘅菜式。 然後,打斷咗嘅說話再無連上。 我哋靜靜咁等侍應放低各自嘅餐點,輕輕咁拎起刀叉,切開各自嘅食物,放入口內慢慢咀嚼。餐廳播起一首好舊嘅英文歌,去到副歌部分,樂隊不停唱住「Let it be」。 我唔係好知點解,只覺得佢同老匠人嘅說話不謀而合。 「對唔住,結城老師。」意粉剩低一半時,我放下刀叉望住白色圓碟上嘅青口講。 「做咩事無端端道歉?」佢亦放低餐具,右手溜入我視線中,拎起眼角內嘅酒杯。我隨住紅酒望向佢。 「嗰排我心好煩,因為無論我做咩嘢、喺咩時候,個腦就會浮現一個女仔嘅模樣;」我將目光稍稍移到佢臉側空白嘅牆,「我做咗好多嘢去壓抑,令自己唔去想去諗,但都無作用。我唔知點去面對、去排解,然後嗰日你關心我嘅時候,我煩躁得對你大聲無禮說話,所以想道歉。」 結城老師放低酒杯,鬆一口氣微笑說:「如果你係同我一樣年紀,我會話咁大個人仲煩呢啲小事,但十六歲嘅你,呢啲係足以影響將來嘅人生大事,所以你放心,我唔會怪你或者嬲你。」 「唔好意思……」 「個女仔係邊個?講唔講得被我知?」結城老師嘅語氣同神情,好似返到佢中學時同班上同學聊八卦嘅模樣。 「唔……佢係我以前初中嘅同學……」 「講多啲俾我聽下?大概係咩樣?你同佢點識?有過咩交流?」佢興奮得大口大口飲完杯酒後,舉手叫侍應續杯。 我被佢一連串嘅問題嚇親,連忙喺腦內搵初中時校園生活點滴去應付。結城老師一邊呷住紅酒,一邊聽我似是而...

繩越.第一學期

三月下旬,爸爸得到公事上得到提攜,被指派到大城市返工,於是我哋一家離開海邊古老嘅佐津市,搬到鄰縣首府嘅盛屋市。 喺駛往新地方嘅火車窗外,望見盛開而落、只剩低無數椏枝嘅櫻花樹,感覺就好似我一樣,所有嘢都要重新開始。 「佢係今年由佐津市內中學轉嚟嘅新同學,請各位同佢好好相處。」早會時班主任喺講台上將我介紹俾班上嘅同學,「你就坐嗰邊嘅空位。」 「請各位多多指教。」我向面前嘅所有人稍稍鞠躬後,行到自己座位坐低,準備上堂。 上完第一節課,一部分好奇心重嘅同學開始過嚟問我初中嘅事、點解會轉校、有咩喜好等;當刻,我感到人生新嘅一章應該唔會太差。 可惜,當所有同學都知道我呢個轉校生嘅一切背景,加上呢間學校係大學附屬中學嘅高校,即係幾乎所有同學喺初中時已經熟絡、有自己嘅圈子時,就開始減少對我嘅興趣。 我唔係無試過融入佢哋嘅圈子,只不過喺大城市出世嘅佢哋,鍾意喺商店街吃喝玩樂,而喺舊城市長大嘅我,對做工藝品比較有興趣,結果我只能安靜跟住佢哋,間中陪佢哋笑笑。 過咗一排,佢哋無再約我,而我亦唔係一個喺某方面特別突出嘅學生,所以除咗禮拜上嘅對話,就再無更多嘅交流。 除咗結城老師。 入學後第一個禮拜,學校為咗協助轉校生融入校園,將我分派到佢嘅輔導班下。每逢星期二同星期五放學後非值日嘅日子,都要到輔導室同佢講下學校及生活等呢啲話題。每次結城老師聽完只會點頭,或者喺我話語中深入問一啲問題,作為佢下次輔導嘅方向。 校內嘅霸凌問題因為各人都以升學為目標,所以並唔嚴重;另外從小戶外活動較多嘅我,長得算高大同強壯,再加上輔導老師無形嘅保護,第一學期嘅校園生活平平無奇但亦無任何壞事發生。 ※ 「暑假有咩計劃?」七月下旬,假期前最後一個星期五,結城老師問我。 「我……我未有計劃。」 「我知你對傳統手工藝有興趣,雖然學校未有呢啲社團,但類似嘅都唔少,點解唔參加?」 「我對社團活動無興趣。」 「有無特別鍾意邊門手工藝?」 腦內立刻湧起中三時觀賞過嘅展品,但我無回答佢。 「未有頭緒?」結城老師托起頭講,「雖然盛屋市係一個現代化嘅大都會,但都有一啲舊街老店。我呢度有啲資料,暑假得閒不如去逛逛?」佢將一啲小冊子同打咗圓圈嘅市內地圖放喺書檯上,推到我面前。 我拎起睇睇,的確係我會有興趣去嘅地方,有幾個更加已經吸引咗我眼球,盤算緊幾時同點樣去。 「見到你好似有興趣,作為輔導老師嘅我能夠幫到你,真係鬆一口氣。」喺我集中精神...

繩越.始

眼前有三隻用黑色粗鐵線紮成嘅船。我以船去形容,其實只係言語上嘅方便。因為佢哋既無船帆,亦無船桅,更無船槳或舵,只有一個睇似船體嘅長身首尾翹起嘅物體。如果有人話係一塊彎起嘅樹葉,甚至係一個馬鞍,我都唔會話佢哋錯。畢竟藝術展品,雖有作者內心原型嘅表達,但最後都要睇觀者點樣去詮釋。 三隻船喺半空中懸浮,依靠嘅唔係一兩條鋼纜,而係無數嘅紅色麻繩。我見到數唔清嘅麻繩從船邊往中心上方編織,看似凌亂卻有序咁形成水龍捲,以螺旋姿態湧上天花。然後三道水龍捲於天花散開,互相凝聚成雲,宏觀咁連結三隻船。 呢件展品令我大開眼界。究竟船嘅生命力係咪因為天嘅不可抗力而被吸收?定係船從上天得到生命力而得以於半空中飄浮?甚至會否其中一艘船以自身強大嘅吸引力將其他船嘅生命力吸至殆盡? 愈是發掘同思考,愈覺得可以詮釋嘅角度太多,即使腦內不停轉動,我亦摸不出一個明顯嘅訊息,只可以呆企喺度不斷加載。 「呢位同學,嗰邊有個影相位,要唔要過去睇下?」帶隊嘅美術老師同我講。 順住佢手指見到個影相位,嗰度唔少人排隊同聚集,以致第一眼時望唔到。我行埋去排咗一陣,到我時先發現剛才嘅紅色麻繩延伸到影相位,企喺個位時,就成為展品中嘅小船一樣,吸收或是被吸收著。 正當我感受化成小船嘅時候,望見展品嘅另一邊有著同樣嘅影相位。一個女人同我一樣企咗上去,我哋同時成為展品嘅一部分,亦同時成為彼此嘅觀賞者。我好似感到佢嘅生命力,同時又覺得自己將生命力分享俾佢。 然後,佢望過來,發現我眼定定望住佢。 四目交投,回過神來,我發現我已經沿住紅繩捲上紅雲間,俯視對面嘅佢。我翻起雲湧,想引起佢注意,想將佢捲上嚟。好快佢意識到我嘅企圖,向我微微一笑,喺龍捲中心直衝到我臉前。我嘗試捉緊佢,但佢避開咗,我立刻追上去,然而佢只係繼續笑住躲開。 追追下,我發覺我同佢嘅雙腳變成彗星尾巴,已經分唔出追緊嘅係自己定係佢,只知道我同佢隨住渦旋向中心公轉。我同佢愈來愈近,想伸手去捉住佢,先發覺頸部以下嘅身體已經變成旋臂,就如彗星般只有核、髮同尾。 快要到渦旋中心,我同佢只有鼻尖相對嘅距離,想到幾秒後雙唇互相貼緊,即使身體已經被渦旋殆盡,我依然感到心臟澎湃嘅跳動。 我合上雙眼去迎接呢一刻。 「呢位同學,所有人已經去咗下一個展廳,請你跟住大隊。」 所有嘢煙消雲散,化成一場紅雨喺我心傾盤而下。對面嘅女人已經唔喺度,但我切身、以第一人主觀感到呢件展品想帶出嚟嘅訊息。 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