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頭先撞到個朋友，想一齊食飯，今晚會遲啲返屋企。」 「係咪女仔呀？」電話另一邊嘅語音笑住講，「記住唔好太夜返屋企。」 我答咗「知道」後收咗線，結城老師就遞咗個餐牌過嚟，一睇先知呢間餐廳嘅嘢食幾貴，立即諗到自己嘅零用錢夠唔夠。 「放心，老師請你。」佢好似睇穿我嘅心思，「無理由要一個無收入嘅學生食咁貴嘅晚飯。」 「唔……唔使嘞……我俾得起嘅……」作為男生，覺得無論對方係邊個，都應該要表示大方。 「噗哧！」老師忽然掩嘴一笑，「你只係十六歲，未需要扮老成大體，但我相信你會知分寸，唔會叫過量或過貴嘅嘢食嘅。」 「當……當然唔會。」 「唔介意我飲酒嘛？」 「唔介意……平時老師會飲酒？」 「本身唔係成日飲，只係今晚有酒癮。」 「唔搵朋友陪你？」 「我呢個年紀，身邊嘅朋友都結晒婚或有男朋友，唔想打擾佢哋。」 「所以你搵… …牛郎？」 結城老師靜咗一陣，未開口答我前被走過嚟嘅侍應搶先開口。我哋只好轉換話題，點好自己想食嘅菜式。 然後，打斷咗嘅說話再無連上。 我哋靜靜咁等侍應放低各自嘅餐點，輕輕咁拎起刀叉，切開各自嘅食物，放入口內慢慢咀嚼。餐廳播起一首好舊嘅英文歌，去到副歌部分，樂隊不停唱住「Let it be」。 我唔係好知點解，只覺得佢同老匠人嘅說話不謀而合。 「對唔住，結城老師。」意粉剩低一半時，我放下刀叉望住白色圓碟上嘅青口講。 「做咩事無端端道歉？」佢亦放低餐具，右手溜入我視線中，拎起眼角內嘅酒杯。我隨住紅酒望向佢。 「嗰排我心好煩，因為無論我做咩嘢、喺咩時候，個腦就會浮現一個女仔嘅模樣；」我將目光稍稍移到佢臉側空白嘅牆，「我做咗好多嘢去壓抑，令自己唔去想去諗，但都無作用。我唔知點去面對、去排解，然後嗰日你關心我嘅時候，我煩躁得對你大聲無禮說話，所以想道歉。」 結城老師放低酒杯，鬆一口氣微笑說：「如果你係同我一樣年紀，我會話咁大個人仲煩呢啲小事，但十六歲嘅你，呢啲係足以影響將來嘅人生大事，所以你放心，我唔會怪你或者嬲你。」 「唔好意思……」 「個女仔係邊個？講唔講得被我知？」結城老師嘅語氣同神情，好似返到佢中學時同班上同學聊八卦嘅模樣。 「唔……佢係我以前初中嘅同學……」 「講多啲俾我聽下？大概係咩樣？你同佢點識？有過咩交流？」佢興奮得大口大口飲完杯酒後，舉手叫侍應續杯。 我被佢一連串嘅問題嚇親，連忙喺腦內搵初中時校園生活點滴去應付。結城老師一邊呷住紅酒，一邊聽我似是而...
「媽，我頭先撞到個朋友，想一齊食飯，今晚會遲啲返屋企。」
「係咪女仔呀？」電話另一邊嘅語音笑住講，「記住唔好太夜返屋企。」
我答咗「知道」後收咗線，結城老師就遞咗個餐牌過嚟，一睇先知呢間餐廳嘅嘢食幾貴，立即諗到自己嘅零用錢夠唔夠。
「放心，老師請你。」佢好似睇穿我嘅心思，「無理由要一個無收入嘅學生食咁貴嘅晚飯。」
「唔……唔使嘞……我俾得起嘅……」作為男生，覺得無論對方係邊個，都應該要表示大方。
「噗哧！」老師忽然掩嘴一笑，「你只係十六歲，未需要扮老成大體，但我相信你會知分寸，唔會叫過量或過貴嘅嘢食嘅。」
「當……當然唔會。」
「唔介意我飲酒嘛？」
「唔介意……平時老師會飲酒？」
「本身唔係成日飲，只係今晚有酒癮。」
「唔搵朋友陪你？」
「我呢個年紀，身邊嘅朋友都結晒婚或有男朋友，唔想打擾佢哋。」
「所以你搵… …牛郎？」
結城老師靜咗一陣，未開口答我前被走過嚟嘅侍應搶先開口。我哋只好轉換話題，點好自己想食嘅菜式。
然後，打斷咗嘅說話再無連上。
我哋靜靜咁等侍應放低各自嘅餐點，輕輕咁拎起刀叉，切開各自嘅食物，放入口內慢慢咀嚼。餐廳播起一首好舊嘅英文歌，去到副歌部分，樂隊不停唱住「Let it be」。
我唔係好知點解，只覺得佢同老匠人嘅說話不謀而合。
「對唔住，結城老師。」意粉剩低一半時，我放下刀叉望住白色圓碟上嘅青口講。
「做咩事無端端道歉？」佢亦放低餐具，右手溜入我視線中，拎起眼角內嘅酒杯。我隨住紅酒望向佢。
「嗰排我心好煩，因為無論我做咩嘢、喺咩時候，個腦就會浮現一個女仔嘅模樣；」我將目光稍稍移到佢臉側空白嘅牆，「我做咗好多嘢去壓抑，令自己唔去想去諗，但都無作用。我唔知點去面對、去排解，然後嗰日你關心我嘅時候，我煩躁得對你大聲無禮說話，所以想道歉。」
結城老師放低酒杯，鬆一口氣微笑說：「如果你係同我一樣年紀，我會話咁大個人仲煩呢啲小事，但十六歲嘅你，呢啲係足以影響將來嘅人生大事，所以你放心，我唔會怪你或者嬲你。」
「唔好意思……」
「個女仔係邊個？講唔講得被我知？」結城老師嘅語氣同神情，好似返到佢中學時同班上同學聊八卦嘅模樣。
「唔……佢係我以前初中嘅同學……」
「講多啲俾我聽下？大概係咩樣？你同佢點識？有過咩交流？」佢興奮得大口大口飲完杯酒後，舉手叫侍應續杯。
我被佢一連串嘅問題嚇親，連忙喺腦內搵初中時校園生活點滴去應付。結城老師一邊呷住紅酒，一邊聽我似是而非嘅故事，聽得不亦樂乎。
外面天色已黑，但霓虹燈光盛放；我同佢好似返到初中時期，交換彼此當時嘅趣事及經歷。
「兩位唔好意思，我哋有客人喺八點包咗場……」
「好……咁我哋埋單……」老師揉起額頭，搞到眼鏡歪歪斜斜，斷斷續續咁講。
「老師，你無事嗎？」我見佢企咗起身，但又搖搖欲墜，立刻行上前扶住佢。
「我可以……」佢企穩身子，「幾年前飲一支都唔會醉，依家幾杯就腳軟……」
結城老師花咗好多時間去搵佢張信用卡，對準咗幾次終端機先過到數。我盡可能同佢保持一個近嘅距離，怕佢行行下跌低。
佢喺街度截咗架租車，蹌蹌踉踉鑽入車廂。我講再見嗰時，佢問：「上車……我載埋你返屋企……」
「唔使嘞……」正要閂門，老師伸手過嚟，拉咗我上車。
「見到女仔咁樣，就應該陪佢到屋企樓下……雖然你只係十六歲，但呢啲行為要學嘞……將來肯定有用……」
「好……」
「你住邊？同司機講……」
我將地址話咗俾司機聽後，老師亦同樣地講出佢地址，先知道我同佢只有三個街口嘅距離。
「咁唔使去我嗰度。」我同司機講，然後轉頭同老師講，「我由你屋企行返去就得。」
「可以……」
司機放開剎車，踩起油門，半醉的結城老師隨著租車微微擺動，挨到我肩膊上。濃烈嘅酒氣從佢呼吸傳嚟，感覺就好似自己係度飲緊酒；佢每一下細微嘅郁動，都會撩起我澎湃嘅心跳。租車因紅燈而猛然剎車，我反射抱緊佢肩膊，結果再都鬆唔開手。
窗外五光十色嘅霓虹燈穿過玻璃照喺佢臉上。時紅、時黃、時綠。變化多端。我睇得好入神，本來十幾分鐘嘅車程，變得一下子就完結。司機接過我俾嘅現金，出車打開客座車門，幫我扶咗老師出嚟。我見佢尚算企得定，亦行到兩步，心諗應該獨自應付到。
我多謝司機，並叫佢離開；司機弔詭笑一笑，上返租車去接下一單生意。勉強扶住老師到升降機，先發覺自己唔知佢住幾樓。我搖起佢膊頭，問咗幾次佢住嘅樓層室號，老師先有氣無力咁講咗「五零八」。
嚟到門口，我又要面對一個難題。究竟要點開門？我應唔應該打開佢手袋搵鎖匙呢？喺我迷惘嘅時候，老師好似認得自己門口，成個背挨住我，空出雙手拎咗串匙出嚟。我見佢連鎖匙孔都對唔準，就捉住佢隻手開鎖開門。
我扶住佢擠過門口，伸手摸到電掣，撳開公寓內嘅電燈。
結城老師鞋都無除，腳步浮浮行咗入屋；可能本身間屋已經開定暖氣，佢反而意識到除低身上件羽絨大褸，以近乎魚躍嘅動作跌入客廳中嘅雙人梳化中。
「出去時閂實門就得……會自動鎖好……」
我未回應佢，已經聽到沉重嘅呼吸聲，估計已經瞓著咗。見到佢件大褸喺地下、手袋啲嘢瀉咗出嚟、鞋又仲著住，於是我決定幫佢收拾。我將大褸掛喺椅背、幫佢除咗對鞋、將地下嘅銀包、唇膏放返入手袋，再將手袋放喺掛咗大褸嘅凳上。我環顧一周，結城老師嘅屋企尚算企理，無乜嘢要再收拾。
「不如幫老師除低埋眼鏡……」
正當我想要離開時，呢個念頭閃過，我反射地行咗埋去，伸出手輕輕除低佢副眼鏡。髮鬢隨地心吸力垂下，我將遮住眼睛嘅頭髮，撥到佢耳背後，第一次見到老師無戴眼鏡嘅樣。
銀杏嘅雙眼因為無咗鏡片嘅折射，顯得比平常大，配上本來臉大嘅佢，令五官比例更均勻。依然留喺耳廓嘅右手，吸收氛圍中嘅酒氣後變得大膽，開始摸起老師嘅耳緣。食指指尖有如賽車沿住環山山路，轉入耳垂嘅平原。到此，我不安份揉捽如小粉團嘅耳珠，柔軟而有彈性，可以嘅話我想捏出一個娃娃形狀。
唔知係咪我用力得滯，佢忽然一個轉身，將臉轉向梳化背前。我連忙縮回右手，靜待老師嘅動靜。未久，沉重呼吸聲再次響起，我亦鎮定落嚟。只見佢以另一個側臉面向我，幼嫩嘅頸側連脈搏似乎亦能見到。本來側躺姿態變成平躺，白色針織薄衣完美地呈現被胸圍塑托嘅乳峰形狀，喺我面前緩慢而有規律起伏。
我將旁邊嘅擱腳凳拉過嚟坐，眼定定望住雙曲線。
緩慢而規律嘅呼吸；急速而絮亂嘅心跳。
右手不自覺拎出背囊中嘅紅白麻繩，想要綁住同平伏呢刻嘅情緒。但我糾結。此時此地，要平伏應該要點做？要綁住應該係邊個？
或者一切應該「Let it be」，無嘢需要平伏，無嘢需要被綁住。回想最初見到展品時，繩俾我嘅感覺唔係束縛，而係一種連繫，實在唔應該本末倒置。
繩束一端往老師臉上輕壓，麻繩就如我右手嘅延長，撫摸著老師嘅側臉。強韌嘅手感、皮肉柔軟嘅觸感，同時傳到我體內。我知道我應該離開，但右手有如異手症般發作，自顧自慢慢往下掃，走到懸崖般嘅下巴，一躍而下到頸側，飄到堤壩段嘅鎖骨前。
我拎起老師喺梳化邊筆直垂到地板嘅右臂，放到我大腿上。麻繩從膊頭掃到指頭嗰刻，所有感覺凝結、聚焦，濃縮成一點，然後脈衝到老師胸前以至心上。彈指間，指尖向內移動，迴路從一變成二，反饋嘅脈衝短路，只能喺唯一嘅出口爆發。
我成為半空中懸浮嘅小船，見到紅色白色嘅繩索從自己身上冒出，被天花板吸至殆盡後，跌落地板上。
所有連繫於此刻中斷，躺喺地板嘅我，知道自己做咗一件唔應該做嘅事，但無論後果係點，我相信自己都會承受而絕不後悔。我將麻繩同心情放入背囊，拉緊拉鏈，按照老師嘅指示閂好門，穿過夜街返到屋企。爸媽啱啱收拾完飯後嘅餐枱，準備睇電視，問我要唔要一齊。我話有啲攰，想自己休息下。
沖涼前，我故意換上新嘅底褲，將舊嘅先放喺媽媽搵唔到嘅地方，喺第二晚先偷偷地放入洗衣籃。
今日係第二學期最後一個禮拜一嘅早上，返學前我已經為最壞嘅打算做好心理準備，即使將來喺學校我被冠以甚麼名號，我都會欣然接受。然而去到學校門口，所有嘢一如往常，無我想像中嘅警察、校長、訓導主任，甚至連結城老師都唔見。周遭正常得令我覺得奇怪，畢竟我覺得自己做咗一啲越軌嘅行為。更甚嘅係，喺星期二嘅課後輔導時，我由代課老師嘅口中，先知道從不缺席嘅結城老師請咗病假，使我嘅困惑添上一層擔心。
到咗星期五，學期最後一日、最後一次課後輔導。
我打開輔導室嘅門，見到結城老師。我準備好嘅心情、對話、語氣，都一掃而空，未坐好就緊張咁問咗一句：「老師你無事嘛？病好返嗎？」
「未好返晒，但學期完結，總要返嚟執手尾。」佢托一托眼鏡講，直眼望向我。忽然，我諗起嗰日嘅事，不其然一陣心虛，刻意逃避佢嘅目光。佢好似無理會我，開始平常輔導嘅對話，我亦如常對答。
輔導室傳嚟廣播，提醒校內所有人學校將於十五分鐘後關門，請所有人準時離開，而我同老師嘅對話亦到咗尾聲。
「放假時大家都要好好放鬆。」
「呢個當然。」
「我哋不如玩個小遊戲總結今個學期？」我正要起身時，被佢莫名奇妙嘅建議停止咗我嘅動作。
「吓？」
「就當係輕輕鬆鬆咁開始寒假？」
「咁… …咁都… 好嘅… …」我不明不白點頭。
「呢個遊戲好簡單，我估你細個都玩過；」佢將雙手平放喺檯面，「叫『老師話』。」
「哦… …即係俾出一個指令，如果有講『老師話』就要跟住做，無講就唔好做，否則就輸。」
「無錯，既然你知道點玩，我哋就開始？輸嗰個就要繼續聽指令好唔好？」
「可以呀。」
「咁你放對手上檯先。」
我照佢意思放對手上檯。
「輸咗嘞喎。」佢「嘻嘻」笑咗一聲，我先知道中咗計。
「好… …你贏，請再俾指令。」
「老師話… …」佢邊講卻邊舉高左手，「右手放低。」
而我竟然隨住視覺行動，舉高自己隻右手。
「又輸喇。」
「再……再嚟！」
「慢慢嚟，唔好心急……」佢翹起雙手，「放低手先。」
我正想放低時，察覺佢無講「老師話」，半秒肌肉硬生生將手臂停止。
「差啲就中計，到你喇。」
我見舉住手有啲攰，就放低並將手伸出：「不如我哋握個手？」
佢毫無反應，即係唔中計。
我正要縮返自己隻手，佢忽然一句，「唔好收埋隻手」，嚇得我窒咗一窒，右手懸喺半空。
「又輸喇。」
「咁……咁都算？」
「當然，老師話要你收埋隻手先可以收埋。」
我聽住佢說話，無為意佢講咗「老師話」，右手繼續懸浮。
「攰就放低隻手先。」我照指示放低手，但好快被佢捉住，我先發覺再次中計。
瞬間，我意會到佢嘅體溫傳嚟，右手欲退卻留。
老師用另一隻手慢慢攞低眼鏡，微微低頭，眼睛由下斜上同我對望，「我想知嗰晚，你送咗我返屋企後，之後點？」
毫無先兆及預警之下嘅問題，將準備好嘅答案全部嚇走，原本想和盤托出嘅我，本能地答咗一句……
「返…返咗屋企……」
佢咬起其中一條鏡臂，側起頭問：「老師話，你唔可以講大話。」
「我……無……」
然後，佢拉我右手到佢耳珠上，半帶命令話：「摸我耳珠。」
「你……你無講『老師話』……」我用力將顫抖嘅手縮返自己身前。 「我本來就係老師，本身嘅說話就係『老師話』；」佢聞一聞曾經滯留我大腿上嘅左手指尖，「睇嚟呢個寒假，你要接受特別輔導。」
「係咪女仔呀？」電話另一邊嘅語音笑住講，「記住唔好太夜返屋企。」
我答咗「知道」後收咗線，結城老師就遞咗個餐牌過嚟，一睇先知呢間餐廳嘅嘢食幾貴，立即諗到自己嘅零用錢夠唔夠。
「放心，老師請你。」佢好似睇穿我嘅心思，「無理由要一個無收入嘅學生食咁貴嘅晚飯。」
「唔……唔使嘞……我俾得起嘅……」作為男生，覺得無論對方係邊個，都應該要表示大方。
「噗哧！」老師忽然掩嘴一笑，「你只係十六歲，未需要扮老成大體，但我相信你會知分寸，唔會叫過量或過貴嘅嘢食嘅。」
「當……當然唔會。」
「唔介意我飲酒嘛？」
「唔介意……平時老師會飲酒？」
「本身唔係成日飲，只係今晚有酒癮。」
「唔搵朋友陪你？」
「我呢個年紀，身邊嘅朋友都結晒婚或有男朋友，唔想打擾佢哋。」
「所以你搵… …牛郎？」
結城老師靜咗一陣，未開口答我前被走過嚟嘅侍應搶先開口。我哋只好轉換話題，點好自己想食嘅菜式。
然後，打斷咗嘅說話再無連上。
我哋靜靜咁等侍應放低各自嘅餐點，輕輕咁拎起刀叉，切開各自嘅食物，放入口內慢慢咀嚼。餐廳播起一首好舊嘅英文歌，去到副歌部分，樂隊不停唱住「Let it be」。
我唔係好知點解，只覺得佢同老匠人嘅說話不謀而合。
「對唔住，結城老師。」意粉剩低一半時，我放下刀叉望住白色圓碟上嘅青口講。
「做咩事無端端道歉？」佢亦放低餐具，右手溜入我視線中，拎起眼角內嘅酒杯。我隨住紅酒望向佢。
「嗰排我心好煩，因為無論我做咩嘢、喺咩時候，個腦就會浮現一個女仔嘅模樣；」我將目光稍稍移到佢臉側空白嘅牆，「我做咗好多嘢去壓抑，令自己唔去想去諗，但都無作用。我唔知點去面對、去排解，然後嗰日你關心我嘅時候，我煩躁得對你大聲無禮說話，所以想道歉。」
結城老師放低酒杯，鬆一口氣微笑說：「如果你係同我一樣年紀，我會話咁大個人仲煩呢啲小事，但十六歲嘅你，呢啲係足以影響將來嘅人生大事，所以你放心，我唔會怪你或者嬲你。」
「唔好意思……」
「個女仔係邊個？講唔講得被我知？」結城老師嘅語氣同神情，好似返到佢中學時同班上同學聊八卦嘅模樣。
「唔……佢係我以前初中嘅同學……」
「講多啲俾我聽下？大概係咩樣？你同佢點識？有過咩交流？」佢興奮得大口大口飲完杯酒後，舉手叫侍應續杯。
我被佢一連串嘅問題嚇親，連忙喺腦內搵初中時校園生活點滴去應付。結城老師一邊呷住紅酒，一邊聽我似是而非嘅故事，聽得不亦樂乎。
外面天色已黑，但霓虹燈光盛放；我同佢好似返到初中時期，交換彼此當時嘅趣事及經歷。
「兩位唔好意思，我哋有客人喺八點包咗場……」
「好……咁我哋埋單……」老師揉起額頭，搞到眼鏡歪歪斜斜，斷斷續續咁講。
「老師，你無事嗎？」我見佢企咗起身，但又搖搖欲墜，立刻行上前扶住佢。
「我可以……」佢企穩身子，「幾年前飲一支都唔會醉，依家幾杯就腳軟……」
結城老師花咗好多時間去搵佢張信用卡，對準咗幾次終端機先過到數。我盡可能同佢保持一個近嘅距離，怕佢行行下跌低。
佢喺街度截咗架租車，蹌蹌踉踉鑽入車廂。我講再見嗰時，佢問：「上車……我載埋你返屋企……」
「唔使嘞……」正要閂門，老師伸手過嚟，拉咗我上車。
「見到女仔咁樣，就應該陪佢到屋企樓下……雖然你只係十六歲，但呢啲行為要學嘞……將來肯定有用……」
「好……」
「你住邊？同司機講……」
我將地址話咗俾司機聽後，老師亦同樣地講出佢地址，先知道我同佢只有三個街口嘅距離。
「咁唔使去我嗰度。」我同司機講，然後轉頭同老師講，「我由你屋企行返去就得。」
「可以……」
司機放開剎車，踩起油門，半醉的結城老師隨著租車微微擺動，挨到我肩膊上。濃烈嘅酒氣從佢呼吸傳嚟，感覺就好似自己係度飲緊酒；佢每一下細微嘅郁動，都會撩起我澎湃嘅心跳。租車因紅燈而猛然剎車，我反射抱緊佢肩膊，結果再都鬆唔開手。
窗外五光十色嘅霓虹燈穿過玻璃照喺佢臉上。時紅、時黃、時綠。變化多端。我睇得好入神，本來十幾分鐘嘅車程，變得一下子就完結。司機接過我俾嘅現金，出車打開客座車門，幫我扶咗老師出嚟。我見佢尚算企得定，亦行到兩步，心諗應該獨自應付到。
我多謝司機，並叫佢離開；司機弔詭笑一笑，上返租車去接下一單生意。勉強扶住老師到升降機，先發覺自己唔知佢住幾樓。我搖起佢膊頭，問咗幾次佢住嘅樓層室號，老師先有氣無力咁講咗「五零八」。
嚟到門口，我又要面對一個難題。究竟要點開門？我應唔應該打開佢手袋搵鎖匙呢？喺我迷惘嘅時候，老師好似認得自己門口，成個背挨住我，空出雙手拎咗串匙出嚟。我見佢連鎖匙孔都對唔準，就捉住佢隻手開鎖開門。
我扶住佢擠過門口，伸手摸到電掣，撳開公寓內嘅電燈。
結城老師鞋都無除，腳步浮浮行咗入屋；可能本身間屋已經開定暖氣，佢反而意識到除低身上件羽絨大褸，以近乎魚躍嘅動作跌入客廳中嘅雙人梳化中。
「出去時閂實門就得……會自動鎖好……」
我未回應佢，已經聽到沉重嘅呼吸聲，估計已經瞓著咗。見到佢件大褸喺地下、手袋啲嘢瀉咗出嚟、鞋又仲著住，於是我決定幫佢收拾。我將大褸掛喺椅背、幫佢除咗對鞋、將地下嘅銀包、唇膏放返入手袋，再將手袋放喺掛咗大褸嘅凳上。我環顧一周，結城老師嘅屋企尚算企理，無乜嘢要再收拾。
「不如幫老師除低埋眼鏡……」
正當我想要離開時，呢個念頭閃過，我反射地行咗埋去，伸出手輕輕除低佢副眼鏡。髮鬢隨地心吸力垂下，我將遮住眼睛嘅頭髮，撥到佢耳背後，第一次見到老師無戴眼鏡嘅樣。
銀杏嘅雙眼因為無咗鏡片嘅折射，顯得比平常大，配上本來臉大嘅佢，令五官比例更均勻。依然留喺耳廓嘅右手，吸收氛圍中嘅酒氣後變得大膽，開始摸起老師嘅耳緣。食指指尖有如賽車沿住環山山路，轉入耳垂嘅平原。到此，我不安份揉捽如小粉團嘅耳珠，柔軟而有彈性，可以嘅話我想捏出一個娃娃形狀。
唔知係咪我用力得滯，佢忽然一個轉身，將臉轉向梳化背前。我連忙縮回右手，靜待老師嘅動靜。未久，沉重呼吸聲再次響起，我亦鎮定落嚟。只見佢以另一個側臉面向我，幼嫩嘅頸側連脈搏似乎亦能見到。本來側躺姿態變成平躺，白色針織薄衣完美地呈現被胸圍塑托嘅乳峰形狀，喺我面前緩慢而有規律起伏。
我將旁邊嘅擱腳凳拉過嚟坐，眼定定望住雙曲線。
緩慢而規律嘅呼吸；急速而絮亂嘅心跳。
右手不自覺拎出背囊中嘅紅白麻繩，想要綁住同平伏呢刻嘅情緒。但我糾結。此時此地，要平伏應該要點做？要綁住應該係邊個？
或者一切應該「Let it be」，無嘢需要平伏，無嘢需要被綁住。回想最初見到展品時，繩俾我嘅感覺唔係束縛，而係一種連繫，實在唔應該本末倒置。
繩束一端往老師臉上輕壓，麻繩就如我右手嘅延長，撫摸著老師嘅側臉。強韌嘅手感、皮肉柔軟嘅觸感，同時傳到我體內。我知道我應該離開，但右手有如異手症般發作，自顧自慢慢往下掃，走到懸崖般嘅下巴，一躍而下到頸側，飄到堤壩段嘅鎖骨前。
我拎起老師喺梳化邊筆直垂到地板嘅右臂，放到我大腿上。麻繩從膊頭掃到指頭嗰刻，所有感覺凝結、聚焦，濃縮成一點，然後脈衝到老師胸前以至心上。彈指間，指尖向內移動，迴路從一變成二，反饋嘅脈衝短路，只能喺唯一嘅出口爆發。
我成為半空中懸浮嘅小船，見到紅色白色嘅繩索從自己身上冒出，被天花板吸至殆盡後，跌落地板上。
所有連繫於此刻中斷，躺喺地板嘅我，知道自己做咗一件唔應該做嘅事，但無論後果係點，我相信自己都會承受而絕不後悔。我將麻繩同心情放入背囊，拉緊拉鏈，按照老師嘅指示閂好門，穿過夜街返到屋企。爸媽啱啱收拾完飯後嘅餐枱，準備睇電視，問我要唔要一齊。我話有啲攰，想自己休息下。
沖涼前，我故意換上新嘅底褲，將舊嘅先放喺媽媽搵唔到嘅地方，喺第二晚先偷偷地放入洗衣籃。
今日係第二學期最後一個禮拜一嘅早上，返學前我已經為最壞嘅打算做好心理準備，即使將來喺學校我被冠以甚麼名號，我都會欣然接受。然而去到學校門口，所有嘢一如往常，無我想像中嘅警察、校長、訓導主任，甚至連結城老師都唔見。周遭正常得令我覺得奇怪，畢竟我覺得自己做咗一啲越軌嘅行為。更甚嘅係，喺星期二嘅課後輔導時，我由代課老師嘅口中，先知道從不缺席嘅結城老師請咗病假，使我嘅困惑添上一層擔心。
到咗星期五，學期最後一日、最後一次課後輔導。
我打開輔導室嘅門，見到結城老師。我準備好嘅心情、對話、語氣，都一掃而空，未坐好就緊張咁問咗一句：「老師你無事嘛？病好返嗎？」
「未好返晒，但學期完結，總要返嚟執手尾。」佢托一托眼鏡講，直眼望向我。忽然，我諗起嗰日嘅事，不其然一陣心虛，刻意逃避佢嘅目光。佢好似無理會我，開始平常輔導嘅對話，我亦如常對答。
輔導室傳嚟廣播，提醒校內所有人學校將於十五分鐘後關門，請所有人準時離開，而我同老師嘅對話亦到咗尾聲。
「放假時大家都要好好放鬆。」
「呢個當然。」
「我哋不如玩個小遊戲總結今個學期？」我正要起身時，被佢莫名奇妙嘅建議停止咗我嘅動作。
「吓？」
「就當係輕輕鬆鬆咁開始寒假？」
「咁… …咁都… 好嘅… …」我不明不白點頭。
「呢個遊戲好簡單，我估你細個都玩過；」佢將雙手平放喺檯面，「叫『老師話』。」
「哦… …即係俾出一個指令，如果有講『老師話』就要跟住做，無講就唔好做，否則就輸。」
「無錯，既然你知道點玩，我哋就開始？輸嗰個就要繼續聽指令好唔好？」
「可以呀。」
「咁你放對手上檯先。」
我照佢意思放對手上檯。
「輸咗嘞喎。」佢「嘻嘻」笑咗一聲，我先知道中咗計。
「好… …你贏，請再俾指令。」
「老師話… …」佢邊講卻邊舉高左手，「右手放低。」
而我竟然隨住視覺行動，舉高自己隻右手。
「又輸喇。」
「再……再嚟！」
「慢慢嚟，唔好心急……」佢翹起雙手，「放低手先。」
我正想放低時，察覺佢無講「老師話」，半秒肌肉硬生生將手臂停止。
「差啲就中計，到你喇。」
我見舉住手有啲攰，就放低並將手伸出：「不如我哋握個手？」
佢毫無反應，即係唔中計。
我正要縮返自己隻手，佢忽然一句，「唔好收埋隻手」，嚇得我窒咗一窒，右手懸喺半空。
「又輸喇。」
「咁……咁都算？」
「當然，老師話要你收埋隻手先可以收埋。」
我聽住佢說話，無為意佢講咗「老師話」，右手繼續懸浮。
「攰就放低隻手先。」我照指示放低手，但好快被佢捉住，我先發覺再次中計。
瞬間，我意會到佢嘅體溫傳嚟，右手欲退卻留。
老師用另一隻手慢慢攞低眼鏡，微微低頭，眼睛由下斜上同我對望，「我想知嗰晚，你送咗我返屋企後，之後點？」
毫無先兆及預警之下嘅問題，將準備好嘅答案全部嚇走，原本想和盤托出嘅我，本能地答咗一句……
「返…返咗屋企……」
佢咬起其中一條鏡臂，側起頭問：「老師話，你唔可以講大話。」
「我……無……」
然後，佢拉我右手到佢耳珠上，半帶命令話：「摸我耳珠。」
「你……你無講『老師話』……」我用力將顫抖嘅手縮返自己身前。 「我本來就係老師，本身嘅說話就係『老師話』；」佢聞一聞曾經滯留我大腿上嘅左手指尖，「睇嚟呢個寒假，你要接受特別輔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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